☆、番外_娇杏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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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番外

  三伏天,便是日头渐渐西沉,也是令人闷热难耐。

  更加令人昏昏欲睡。

  年过半百的吴老先生,坐在一把竹制的圈椅上,翘着腿儿,正无奈的钓着鱼。底下十来个小儿见此,纷纷开始挤眉弄眼,交头接耳起来。

  说的正起劲时,吴老先生猛地一咳嗽,底下众人噤声,连忙握住笔杆,在面前铺张开的纸上勾勾写写,模样专心致志,聚精会神。

  约莫持续了一刻钟,吴老先生站起身来。

  枯瘦的手先是捋了捋自己稀疏的几根须毛,浑浊而不失精明的眼睛往底下瞄了一下,见个个小儿俱都有些坐立不安了,小脑袋时不时趁他不备便往窗外门边探去,心底失笑,面上却仍是刻板。

  过了一会儿,他才敲响了下学铃,清脆的铃声一起,众小儿停下手中的动作,听完吴老先生的下学词,记下了明日要上交的功课,在吴老先生的许可下才开始收拾纸笔装进自己的书袋里,起身跟吴老先生拜了辞别礼,才蹦蹦跳跳地出门。

  瞧见学生们走的差不多了,吴老先生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,习惯性地抬眼一扫,发现还有一个学生正慢吞吞地挪着身子,样子颇有些不愿离开的意思,他心里纳闷儿,这小胖子往日都是头一个出门的,今日怎么捱到了最后?

  吴老先生轻咳一声,“瞿文晋可是有什么不懂,要请教先生我吗?”

  晋哥儿耷拉着眼皮,给吴老先生拜了礼,才说:“弟子无事,老先生告辞。”

  见无事,吴老先生也并未放在心上,点头嗯了一声,放了他走。

  晋哥儿刚出了门,外头恭候多时的果子就急急走了过来,“我的爷,您怎的才出来?奴才买来的油馅饼儿都快凉了。”果子边抱怨,边奉上了食物,一面还给接过了书袋自个拎着。

  晋哥儿闷不吭声地接过,放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,主仆俩人才往家走。

  果子为人机灵,瞧出主子今日心情不好,只并不知何人招惹了他,也不敢问,只跟在他后头随着他的步子慢慢往家挪。

  往日一刻钟不到就能走到的路程,愣是走了近小半个时辰还未到,果子瞧见天色逐渐黑了下来,再要耽搁下去,难免家里两个主子心生担忧,又恐自己照顾不全将小主子弄丢了,那可就大发了!

  他赶紧苦着脸,弓着身子求着跟头用靛色锦带子捆成了双丫髻的小主子,“小少爷诶,到底是谁个惹着了您,您给奴才说了,奴才明儿个就去寻他麻烦,此刻咱们还是早先回府吧,一会儿天色暗下来,那叫花子人贩子可都是要出来混的呀!”

  果子再是机灵,也才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少年,主子如今还不满六岁,若是真遇着了不测,那他还真是半点办法都没有,也就是瞧着私塾离家近,瞿家又是镇上有名的富贵人家,白日里有自己陪在小主子身边,才叫府里两个安心不少。

  晋哥儿皱皱眉头,小嘴抿的死紧,嘴上并不理会他,却是背着小手往家走,步子倒是比起原先紧凑了不少。

  果子跟在两步外正要松口气,一旁两个晋哥儿的同窗就勾肩搭背过来,是虎子与猴子,晋哥儿拧着眉,并不愿理睬他们,径自朝前走。

  虎子生的虎头虎脑,最爱与他对着干,一把将他拉住,面皮上笑得肥肉都在抖,晋哥儿嫌恶地扯下他的手,就听见虎子嬉皮笑脸地说:“你这小胖子怎的还未归家呀?往日不都是头一个钻出门的,今日怎的不学好,在街上游荡起来。”

  “关你甚事!”晋哥儿甩下他又扒拉上的爪子,圆圆的小脸上有着怒意。

  “哟!”虎子嘻笑一下,他比晋哥儿大个三两岁,家里是做屠户生意的,耳濡目染之下,性子十分油滑,他勾着一旁尖嘴猴腮的猴子,学他爹做生意时那样用大拇指揩了揩鼻,“咱们是同窗,日日在一块儿学习,便是兄弟。”

  虎子在他胸口捶上一拳,晋哥儿没站稳,不妨后退了半步,怒目瞪着他,虎子依然嘻笑,“走!哥哥领你顽去!”

  虎子说着就要牵起晋哥儿的手,晋哥儿将手背着身后不叫他牵,“不去!我得家去,天色暗了,娘要担忧的。”说完就不再理他,朝着果子扬扬小下巴,“咱们走!”

  虎子见了“嘁”的一声,“德性!”勾着猴子走了。

  果子抹了把汗,身子发虚地紧跟在小主子后头,暗暗庆幸小主子人小懂事,知道晚了府里两个要担忧,他日日跟在小主子边上陪着他学习,知道那虎子猴子都是不着调的顽皮娃儿,若是小主子真叫他说动跟去了,那回头自己铁定要挨板子,好在小主子不愿与其同流合污。

  才跨进了角门,秋萍就迎上来了,“小少爷怎的才回来,主子都要急的出门寻了!”

  “嗯。”晋哥儿淡淡应一声,再无他话,抬脚就朝自个儿住的院子走。

  秋萍见了,连忙上前拦住,“小少爷这是走哪去!主子在屋里急的正心焦,赶紧跟奴婢去趟上房请个安罢!”

  晋哥儿脚步顿了顿,“待我回房洗浴一番再去。”说完,就未做片刻犹疑地走了。

  秋萍在后头瞧得直皱眉,招过一旁立着的果子就问:“这是怎的了?往日不是一回府门便问起奶奶的,更是马不停蹄地往上房赶去见奶奶,今日怎还要洗浴一番再去?”

  果子亦是愁苦着脸,“谁知道,一整日都是板着个面,早起去上学时心情就不爽快,这会儿子这般,也不觉奇怪。”

  果子话一说完,就跟秋萍告罪跑去追小少爷去了。

  待晋哥儿换了身衣裳出来,还坐在自个儿屋里,屁股底下像是黏了东西,一下都不挪,“将我书袋取来。”

  果子听了这话,赶紧提醒道:“少爷可是忘了,奶奶还在上房等着您呢。”晋哥儿抿了抿嘴,“待我写完了字再去。”

  “可这……”果子迟疑,还待再劝。

  “行了。”晋哥儿皱了下眉头,不悦地打断他,“快去。”

  果子无法,只得苦着脸取了书袋来,一样样摆在案上,燃了蜡烛,立在一边再不敢吭声。

  这边主仆两人在写字,那边娇杏听闻秋萍的回话,心里由不得担心。天一黑下来,瞿元霍也家来了,她将这话与他一说,瞿元霍全没放在心上,“男娃子独立些好,日日在娘身边腻着,大了便成不了事。”

  娇杏叫他说的小嘴一瘪,“他才多大呀,你将他单置个院子住我也未说个甚,可这每日见个面都还得受你限制,实在可憎!”话一说完,竟是气的一扭小腰掀帘进了寝屋。

  瞿元霍正捏着酒盏往嘴里送,他这些年因着生意上的应酬,少不得练了练酒量,如今不说一壶酒,便是饮个半壶脑袋也还算个清醒的,在家里因着娇杏不喜,喝的更是少,餐餐也就啜个一小盏过个味儿罢了。

  饮尽了酒,执起银筷又吃了几口下酒的冷菜,才招手叫丫头捧来了漱口的香茶,再净了遍手,擦干了才掀帘进去。

  “怎的了?多大的人了还爱使性子。”瞿元霍颇有些无奈,这小妮子如今也是二十出头了,爱娇爱俏的性子非但没减淡,反倒越加厉害起来,自己也总拿她无法。

  娇杏原听着动静,只当他进来哄自己了,心底还得意了一会儿。正思着受他几句软话再原谅他时,没想却听见了这一句戳心窝子的话,当下就变了脸,不依地叫道:“人家还小,不信你招个人来问问,那日李夫人便问我可是不满十八!”

  “人家那是奉承话,哪里就能当真了。”瞿元霍状似无意地对她说道:“她家男人生意上还想着我分他一瓢,自然要捧着你。”

  “你!”娇杏叫他说的没了自信,急忙要跑去照镜子,瞿元霍却低笑着一下将她带进怀里,圈紧她细软的腰肢,继续道:“甭看,不论怎样都是我的心头爱。”

  娇杏红了面,却还是难过,趴在他怀里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意,可怜道:“如今我才二十多,你就嫌弃我,待再过了几年,怕是就要被你抛弃掉。”

  “蠢的!”瞿元霍低骂一声,捧起她的小脸,指腹在上面细细摩裟。

  这张脸便是他日日见都瞧不腻味,哪里就显老了,杏眼儿仍旧是水水盈盈的,皮子亦是同往日一般的白皙柔嫩,身段腰身更是袅娜纤软的不行,方才的话不过是逗她玩罢了。

  “爷的娇娇最美不过了,如今瞧着倒比初次见你时更添风情。”

  这是实话,那时她不过十五岁的少女,如今已成了少妇,自然多了许多往日没有的风情韵味。

  娇杏脸蛋儿红红的,“那你方才……”

  “逗你玩儿的。”瞿元霍声音有些暗哑,细细摩裟着她白里透粉的娇嫩脸蛋儿,低头将那娇艳如花瓣的唇畔含入嘴里。

  俩人厮磨了许久,才想起古怪的儿子。

  晋哥儿写了许久的字,手腕子都开始发酸,小肚子里也在咕咕怪叫,原本就不虞的面色登时又黑了几分。

  果子实在瞧不过去,知道主子面皮薄,只拿了自个儿来说,“少爷,小的早起就没吃饱,这会儿子早也饿的前胸贴后背,还请少爷开恩,容小的去填下肚腹。”

  “罢!”晋哥儿放下笔,起身抖了抖靛色小袍子,他在门边踌躇了半刻,心里越加生气了,娘真的不喜欢他了,他今日特意回府没去上房请安,指望着娘亲自过来哄他,可谁知天都黑沉了,连个娘的影子都没见着。

  晋哥儿委屈的不行,一屁股坐在圆桌旁的圆凳子上,小手猛拍着桌子,冲下人叫道:“快去,小爷我今日要吃大餐!”

  厨房得了消息,心里纳闷儿,这少爷不是跟着上房两个主子一道吃的吗?怎的要另开伙食?

  厨房管事只当小人家闹着玩的,并不想做,谁知倒叫少爷边上的一等红人果子一通喝令,只得苦了脸生火的生火,切配的切配,炒菜的炒菜,厨房里一时热热闹闹,倒像是过年办席一样。

  待夫妻两个过来时,便见着八仙圆桌上摆满了碟盘儿,满汉全席,饕餮盛宴,一桌子佳肴美味,偏就只有一个小人家拧着眉头,微撅着小嘴慢慢咀嚼,边上立着的下人个个一脸苦大仇深,不时传来咕咕腹空声。

  这一幕,倒叫瞿元霍与娇杏惊掉了下巴。

  作者有话要说:O(∩_∩)O哈哈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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